假牙骇人听闻录
如果你捂着腮帮子走进18世纪英国伦敦的某家牙医诊所,告诉他:
“我的牙齿掉了,给我安个新的吧。”
他会说:“好的先生,请问您是要兽牙还是人牙?”
“兽牙是什么鬼?”
“兽牙我们有动物骨头做成的牙齿,经过打磨之后装进您的嘴里,这是最便宜的,但是容易腐烂,戴时间久了会有非常严重的口臭。”
“太恶心了,我要人类的牙齿!等等,你们不会说的是真人的牙齿吧?”
“是的先生,如假包换。您知道最近被绞死的那几个年轻盗贼吗?我已经打通行刑者,猎牙人(teeth hunter)弄到了他们的牙齿。”
“天呐,我不要死人的牙齿!有没有什么正常一点的?”
“不要兽牙,不要死人的牙齿。我想想,啊,先生您真有眼光!您看这个孩子怎么样?过来过来,张开嘴让先生看看你的牙!您挑一颗喜欢的,我当场拔下来然后给您安上去......”
友情提示:以上对话中关于假牙的医疗场景描述都是真的。
地理大发现与全民牙痛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牙口,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牙痛。比如说,生活在庞贝的古罗马人,受惠于低糖的地中海饮食习惯、火山附近空气和水里高浓度的氟,拥有令人印象深刻的健康牙齿;而对于十八世纪全民牙痛的欧洲人来说,他们的疼痛与甜蜜如影随形——疼痛来自于牙病,甜蜜来自于糖。
基因决定我们难以抗拒甜蜜,不分种族与地域的人类都“嗜甜”。“嗜甜癖”作为一种适应性的表现,最普遍的解释为:我们远古时期的祖先在果实采摘品尝过程中,发现那些带有甜味的水果才是熟透可食用的——此种进化留下的自然选择却让如今的人们身负“原罪”,提糖色变。普遍超重的年代里,想要到达通往好身材之路,一生必须谨慎“驾驶”:绕开包装零食与瓶装饮料中高糖分摄入的诱惑,避开外出工作、旅游时现代快餐里高热量的陷阱,更不用说要对一顿难以抗拒的下午茶亮起体重数字增长的红灯,以及对商家将甜蜜口味与美好生活愿景相联系竖立起的反思与警示牌......强迫自己离糖远一些,简直是现代人的难解之题,然而回到300年前,白糖还是与香料、珠宝一样作为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
我们用一段话来快速回顾蔗糖的历史:远古时期,甘蔗最早在新几内亚开始种植,由于种植甘蔗和提取蔗糖需要大量密集人力,换言之有极高的生产成本和地理限制下并不广阔的市场,因此这种糖类的传播是非常、非常缓慢的。有多慢?花了一万年,制糖中心才传递到印度河三角洲到幼发拉底河—底格里斯三角洲上波斯湾入海口。8世纪以后,阿拉伯人来了,他们在巴格达建立哈里发政权,然后占领北非,接着迈向欧洲大陆——蔗糖与制糖术跟随古兰经在地中海一带传播。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地中海的蔗糖供应着北非、中东和欧洲大陆。接着迎来11世纪众所周知的圣战,欧洲东征的十字军士兵们发现这个长长的棍状物嚼着吃甜甜的哎还很饱肚。打包带走!于是最终赢得胜利的基督徒延续了阿拉伯人开创的制糖业,他们中间又分了两拨:一拨留在征服地地中海西岸控制蔗糖生产;另外一拨是葡萄牙人和紧随其后的西班牙人,他们在大西洋岛屿上,以非洲奴隶为劳动力,将人类制糖业推向新世界。正是有了这些甘蔗种植园,葡萄牙人的贸易线路才从非洲延伸至东方。
剧本的最后当然轮到我们老牌的日不落帝国登场。最早英格兰人只能从地中海商人手里买到有限的一点点蔗糖,随后他们开始用自己的商船从葡萄牙手下的大西洋诸岛进口多一些的蔗糖进行加工提炼,最后在新大陆建立了远超各国的殖民地种植园体系,坐拥自己的蔗糖帝国。战争、蔗糖种植、贸易、消费环环相扣,打破了西班牙人海上贸易的垄断,也塑造了不列颠乃至欧洲饮食文化的变迁。“不列颠的糖消费在150年的时间里增长了25倍,同一时期通过蔗糖市场,消费者获得了近245000吨的糖,而这里所说的消费者几乎全是欧洲人。”
到了1750年,即使是最穷的英国农夫的妻子也会在自己的下午茶里加糖,茶是来自印度,糖也许来自加勒比。这看似不经意的下午茶里多出的一勺糖,意味着蔗糖伴随世界版图的扩张与变迁,在纵横交错的网络中,改变了欧洲人的饮食结构,在西敏司看来,也“塑造了某些国家的政治未来”。
历史的神奇之处在于它像一张网,从一点出发可以多方向延伸。所以你也可以把这勺糖,理解为欧洲全民牙痛开始的始作俑者。在白糖还是身居食物链顶端的人类才有资格偶尔享用的年代,比如说伊丽莎白时期,微笑时候露出的龋齿可是吃得起糖的阶级与地位的象征。负担不起这种高级食材的阶级会把黑色的粉末涂在牙齿上,冒充牙龈炎,假装自己牙齿也是常常能和糖类亲密接触,这是当时的一种审美。而到了十八世纪,当蔗糖从奢侈品、装饰品、药品迅速成为资本运行下的大众日常廉价消费品,牙齿养护、清洁技术却还没有抵达时,这样的牙龈炎再也不用伪装了,疼痛跨越了阶级,人人都是牙病患者。
罐头在1810年被发明,开罐器1858年才出现,比罐头足足晚了四十多年。而牙科技术,尤其是假牙技术的成熟,却比糖类的出现晚了几百年。这几百年对于几代牙痛病人来说日子并不好过,他们处在持续不断的痛苦中,无缘品食美味,难以入睡,掉落的牙齿使面颊苍老凹陷,说话含糊不清。罗伯特.达恩顿在他的《非典型十八世纪指南》里就心有余悸地说,如果非得穿越到十八世纪,他一定要出生在农民阶级之上,“并且没有牙痛”。在他阅读来自18世纪生活的各个阶层人士、数以千计的信件时,“往往碰到牙痛。这疼痛抄近路穿过古体语言,作者悠然浮出在你的想象中,敬畏地等待着巡回拔牙师来到镇上。”
牙医这个医学中原本边缘的分支,在全民牙痛的呻吟中,突然来到聚光灯下,牙医的职业也光鲜起来,堪称当红炸子鸡。在Colin Jones所著的《Pulling Teeth in Eighteenth -Century Paris》里所提到的拔牙师大托马,就是那个时代被民众视为了不起的人。他出场时候的阵势是这样的:
“凭着他巨大的身形和宽袍大袖,从老远的地方他就能被人们认出来。他高昂着头,披挂鲜艳的羽衣,稳坐在一辆钢制大车上......他被一批信众团团围住;牙痛似乎在他脚下终止。那些狂热的仰慕者们,像无尽的洪水,簇拥着他,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千百双手高举到空中,恳求他治疗,而其他医生只能沿着人行道慌忙急奔,对他的成功,因嫉妒而充满愤怒。”
华盛顿的假牙不假
以美国国父乔治.华盛顿(1732-1799)为例,他应该是美国历史上牙齿最烂的总统,生前与牙疾对抗一生,从未成功过一次,死后作为典型案例,屡见于牙医术的教科书。据总统先生自己反省,一口烂牙的宿因是习惯用牙齿去硬磕巴西坚果,不过现代历史学家认为,其幼时治疗天花和疟疾所服药物中含有的氧化汞才是罪魁祸首。
“一口烂牙”这个说法并不适合华盛顿大人,事实上,22岁那年他的第一颗成人牙就没了,遗憾这不可像乳牙,无法再生。接着如落叶般一个个凋落,等到1789年就任美国总统时,陪伴他登基的,只剩最后孤零零的一颗牙,“位在左下颚的二尖齿”。也有人说那时剩的不是一颗而是两颗,但那又有什么区别?美国年度最佳童书《George Washington's Teeth》里有一段童谣就是:(中文是作者乱翻的大家随便看请轻拍)
"Poor George had two teeth in his mouth,可怜的乔治嘴里牙齿仅有两只
The day the votes came in.推举日选票潮水般蜂拥而至
The people had a President,人们终于有了自己的总统支持
But one afraid to grin.”除了他不敢当众微笑或露齿
来自2004年度美国最佳童书《George Washington's Teeth》 Hardcover – February 3, 2003
印在一美元钞票上不苟言笑的国父,也许并不是不想微笑,而是在咬紧牙床与疼痛作斗争,或者是戴着不合适的假牙只能闭起嘴巴。上图童书的封面里,华盛顿在民众的拥护中不能以笑容回应,苦不堪言;图下张大嘴的河马和海豹,寓意着其牙齿都曾作为华盛顿假牙的材质,而右侧的画家十有八九应是吉尔伯特·斯图尔特,他于1776年创作了华盛顿肖像中最著名的一副:因为佩戴假牙导致面颊磨损左侧脸颊上的伤疤也被他展现在那幅画像中。如果彼时有知乎,总统先生一定会被圈回答:“人生三分之二以上的时间都戴着假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作为美国第一代言人,以及无牙美国总统,华盛顿有好几副钟爱的假牙,最早最低端的有以驴牙和马牙做成的假牙,尺寸明显很大,而且气味难闻;高级定制的有上图中提到的以河马牙和海豹牙以及象牙做成,衬以金质牙托,还有专属刻印。
但最合适的应该还是华盛顿那副用真人牙齿做成的假牙,其中九颗牙齿来自他自己所买的奴隶。虽然华盛顿亲自签署了“反对奴隶制,主张人民享有自由、平等的权利”的《独立宣言》,“黑人救星”这个称号离他尚有一个银河系的距离:在华盛顿11岁那年,他从父亲遗产里继承的不光有那棵耳熟能详的樱桃树,还有10名奴隶。他善于经营:通过奴隶市场购买,从亲属朋友处收购,以及妻子的嫁妆所附,到1759年的时候,华盛顿夫妇在他们的弗农山庄眷养奴隶将近150人,到了1799年这个数字上升到317。不仅参与买,华盛顿还会定期清理自己的奴隶队伍资产,将年老体弱的不经济劳动力转手卖掉。这些奴隶一直到华盛顿死后才依照其遗嘱无条件获得自由,换句话说也一直是华盛顿生前的巨大私人财富。
奴隶的牙齿连同身体都是自己的财产,想必在为自己打造假牙时候也是精挑细选,如果没有这些合适的假牙,乔治连说话都含糊不清,美国民众也无缘听到他的公开演讲。有史料记载说总统先生的牙齿并非强取豪夺,而是付费从这些奴隶口中买来的——尽管出价只有市场价格的三分之一。
活体取牙由于“货源”可验,更为有钱人青睐。英国插画家Thomas Rowlandson( 1756 – 1827)在他的一副作品中就描绘了穷人卖牙的一幕。
如上图所示:身着蓝裙的贵族女士正在接受牙医的“治疗”服务,一边无助挣扎的黑人被按住脑袋强行拔下牙齿,用作补缺别人牙洞的供给。而他的痛苦明显不值一提:还有两个衣着鲜亮的患者虎视眈眈地等着新鲜拔下的人牙。最左边两个捂着腮帮子夺门而出的孩童,也许是患者,但更有可能是牙齿的“货源”——孩子的乳牙拔掉还会有长出来的机会,对于在贫穷泥潭的家庭来说,每一颗牙齿都是救命钱。
牙齿究竟值几钱
一直到十八世纪的时候,假牙的制作跟公元前6世纪比还是差不离。受制于牙医学的时代技术,以真人牙齿制作的假牙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大小最合适,不容易腐烂,色泽也最真实。所有的牙医都想有健康的牙齿原材料,但是这种货永远供不应求,用奇货可居来形容也不为过。1781年的时候,伦敦一家牙医诊所对一颗人工牙(其他材质)的开价是“half a guinea”(根据维基百科的注释约在20至30先令),一颗真人牙齿是前者四倍的价格;而一套上颚的真人假牙能卖到31英镑10先令的天价(旧币制度:1英镑=20先令=240旧便士)。
法国动画片《艾特熊与赛娜鼠》中,也出现这种真牙交易的店,感谢阿尔法酱友情推荐该片
《悲惨世界》(Les Misérables)里的芳汀,迫于生活和压榨,一次次燃起单纯的向上希望,又一次次被逼入困境,为了唯一的女儿珂赛特,不得不忍受代理抚养者吃人不吐骨的勒索,将身边长舌妇眼红嫉妒的瀑布长发与如玉美牙忍痛卖掉——长发卖了“十法郎”,可以给珂赛特织条羊毛裙寄去使她不再挨冻(却不知道裙子被拿去穿在了抚养人自己孩子的身上),而牙齿呢?
那拔牙的走方郎中见了这个美丽的姑娘张着嘴笑,突然叫来:
"喂,那位笑嘻嘻的姑娘,您的牙齿真漂亮呀!假使您肯把您的瓷牌卖给我,我每一个出价一个金拿破仑。"
"我的瓷牌?瓷牌是什么?"芳汀问。
"瓷牌,"那位牙科医生回答说,"就是门牙,上排的两个门牙。"
"好吓人!"芳汀大声说。
"两个拿破仑!"旁边的一个没有牙齿的老婆子瘪着嘴说:
"这娘子多大的福气呀!"
两个拿破仑不多不少四十法郎,正好等于代理抚养人编出珂赛特那子虚乌有的“猩红热”。然而不久代理抚养人又恬不知耻地提出一百法郎的索求,彻底把芳汀逼入绝境,她的价值已经被压榨干净了,于是她“可怜的女儿去做了公娼”。雨果的这部十九世纪最著名的小说发表于1862年,小说的时间线从拿破仑战争开始,到之后的十几年。这样看来,天妒红颜,芳汀真是一直没有走过好运,就连卖牙,也没有赶上好的市场行情。
简单来说,她的卖牙时间,在拿破仑战争以后,如果在这之前,她完全可以卖个远远更好的价格。
这回是货真价实的战争牙
听起来令人作呕,但在假牙制造术还未开化的年代里,真人牙齿的替代甚至形成了产业大行其道。在市场暴利的引诱下,猎牙者(teeth hunter)这个卑鄙的职业诞生了:他们盘旋于刑场或是医院,撬开尚有余温的尸体的嘴,或是掘墓偷尸,再把这些牙齿卖给同样是新兴行业的牙医们。如同追着将死之人的秃鹫,他们紧随在行军部队之后,在一场战役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带着桶和钳子冲上去。
为了让买家心理能接受一些,牙医们不会说自己手中的“货源”来自病人或者坟墓,战死人的牙听起来比较健康结实。拿破仑战争爆发以后,市面上所有的牙齿都号称来自战场那些年轻健康的士兵,比如在(1808年-1814年)间大部分牙医都会告诉你他手上的牙齿是来自“半岛战争”,但实际上相比庞大的牙病人口,患者口中的假牙真正来自战争的能有十分之一就不错了。
不过到了第二年,牙医们手中基本都是如假包换的战争牙了:1815年6月18日,在欧洲持续作战23年以后,拿破仑在滑铁卢直面英国、荷兰以及普鲁士的联盟军包围,到晚上10点左右 ,战役宣告结束。法国一败涂地,战争上躺下了5万多具伤亡。死亡总是与战争如影随形,从这个意义上说,也许战争没有赢家,但是“猎牙者”却为死伤而庆祝,他们眼前看到的都是年轻的,状况良好的男性牙齿。在夜色的笼罩下,猎牙者蜂拥而至,先是薅去死者衣袋里的钱,接着剥下珠宝手表,最后拿出带着桶和钳子,撑开死者的嘴巴,拔下数不清的牙齿。许多牙齿被装进桶里海运到英国,也是当时牙医技术最为发达的地方。
牙齿多到什么程度?1819年,美国牙医师,同时也是牙线的发明者李维斯.斯皮尔,曾在自己的书信里称自己“拥有几千个从战争中获取的真人牙齿”。英语中专有牙医发明的一词“滑铁卢牙”(Waterloo Teeth)来描述这一时期丰富,年轻,健康的假牙来源。整个欧洲的牙医和牙病患者都在为这场战争狂欢,拥有一整副“滑铁卢”牙的炫耀资本远远高于今天的驴牌包包。这场战争不仅改变了欧洲的政治走向,也留在了医学生的牙医学历史教科书中:假牙制造业进入了一个历史上的繁荣阶段。“滑铁卢牙”成为英语辞典的一个专有名词,从最初来自“滑铁卢战争”的牙引申为所有的战争牙。
牙医的心情可以用此图诠释,依旧来自《艾特熊与塞娜鼠》
接下来的好几十年里人们都趋之若鹜地用那些死在战场的士兵的牙替换自己本身的烂牙,直到1837年一个叫克劳狄·艾什(Claudius Ash)牙医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浪潮,更忍受不了自己总是要处理死人牙齿的职业生涯,于是他在原有陶瓷牙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进(是的当时已经有了陶瓷牙但是人们就是爱用真家伙),使它不那么假白、易脆、以及嘎嘎作响,并且引入商业化的生产与运作。
但你以为假牙的黑暗一幕这就结束了?黎明前的黑暗总是特别漫长。伦敦的不少牙医同行抵制陶瓷牙——只要对世界局势保持密切关注,他们不愁手中没有真人牙齿,1853年的克里米亚战争又为他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新货源。事实上,在人工牙开始完全取代真人假牙制品前,牙科历史这段残忍的插曲持续了好几百年,直到1860年,从美国内战的战场上撬得的亡人的牙齿还被运往欧洲销售。
参考资料:
[1]西敏司[美]. 甜与权力 糖在近代历史上的地位[M].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15.
[2]罗伯特.达恩顿[美]. 华盛顿的假牙 非典型的十八世纪指南[M].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14.
[3]BBC H2G2, Waterloo Teeth, A History of Dentures (August 24, 2005)http://www.bbc.co.uk/dna/ptop/A5103271
[4]New Scientist ,Waterloo Teeth(June16, 2001)http://www.historyhome.co.uk/c-eight/france/teeth.htm
[5]大象公会,一副假牙拯救世界,知道日报http://zhidao.baidu.com/daily/view?id=2016z
[6]George Washington and slavery,From Wikipedia, the freeencyclopediahttps://en.wikipedia.org/wiki/George_Washington_and_slave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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